5月末的一天,我收到《湖北交院报》编辑老师的约稿邀请— —围绕就业季主题,从自身经历出发,给学弟学妹们解答一些思想困惑。
这可难倒我了。从就业选择来看,我似乎不太符合传统职业教育所需要的“典型叙事”。更何况,奥美互动全球首席执行官布赖恩·费瑟斯通豪在《远见》一书中有言,大多数人的职业生涯是一场至少长达45年的马拉松,按照他的划分,从业四年有余的我,尚处于“添加燃料,强势开局”的第一阶段。
这本书是交院一位老师推荐我去读的,当时我刚本科毕业,行将“北漂”,对于未来,既憧憬,又有些茫然。现在的我,有何能力给别人布道?带着种种疑问,我开始回望来时的路。
我来自湖北省内的一座小县城,至少在上大学之前,接触的信息是十分闭塞的,对于要学什么专业、想成为什么样的人,并没有清晰的认知。
那是2014年前后,在“一带一路”倡议的带动下,物流管理成为一些高校的热门专业之一。也许专业名字听起来不那么高大上,但被认为实用性强、前景广阔,再加上交院坐落在有着“九省通衢”之称的武汉,当时心想,“毕业后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就好”。放在近年来的就业背景下看,这的确是个务实的想法。而“靠技能吃饭”,也是很多职校生的朴素心愿。
如果真要说与他们有所不同,那就是我从小喜欢看新闻。2008年,汶川大地震,我还在读小学六年级,有一天放学回家,偶然通过电视看到记者们在余震和大雨中坚持前线报道,让我对媒体工作产生了想象。念高中后,我开始阅读贴在学校橱窗里的《中国青年报》,用生活费买《南方周末》《vista看天下》等刊物。新闻于我的意义,就像是在单调的校园生活之外打开了一扇窗。
大学报到后,我第一件事就是加入学生社团校报记者团,从三五百字的“豆腐块”开始写起,在交院三年的学习与实践后,我通过统招专升本考试,进入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新闻学专业就读,毕业后逐步成长为媒体人,以兴趣为业,有了更多记录社会现实、与自我对话的机会。
人们常说记者是“杂家”,意思就是要有宽广的知识面,什么都得懂。因此,身边同事的专业背景五花八门,既有学新闻传播的,中文、法律、经济、外语专业的也不少。平日里,我们习惯性地称自己的专业“天坑”,同时也享受着这份职业所带来的些许获得感。但背后更多的,是被拒绝、被毙稿的心酸,以及为抵达现场、接近真相而穷尽一切可能。看上去,彼此的处境并没有多大不同。
也有“心理碰撞”的时刻。参加工作的第二年,在一次报社小范围聚会上,部门领导这样介绍起我:“以前是学物流管理的……”领导本意是想说我的从业故事比较曲折,仿佛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。这让我心生感激,但转念一想,有哪个记者是容易的呢?都是怀揣对未知世界的好奇,一腔热情与勤奋,用“小作文”式的求职信打动编辑,开启第一段实习,然后一段接着一段,反复进行采写训练。我的成长路径也大抵如此。
这次聚会一度让我感觉自己有些“异类”。在后来的工作中,我极力用一篇篇稿子证明自己与其他人是一样的。
直到前不久,我去面试一家教育上市公司。这家公司曾经历过教培最火热的年代,云集了一众名校毕业生,但面对行业的潮起潮落,如今开始涉足职业教育赛道。那天,面试官和我从时下热议的“低空经济”开始聊起,当话题深入到无人机技术将如何重构快递配送及劳动力市场,对方突然问道,“你怎么会对职业教育感兴趣?”
本想给一个“标准答案”——因为平时负责教育条线的新闻报道,所以对于之相关的产业经济相对关注多一些。但换位思考一下,如果这是一次采访,自己无疑希望剥开人物的外壳,听到内心的声音。后来,我大方地告诉对方,“我之前是高职院校的,我对自己身边这个群体有一种天然的共情力……”聊着聊着,我慢慢意识到,曾经想要撕掉的标签,此刻,不正是某种独特之处吗?
这个答案是否令面试官满意,会给我加分还是减分,我不知道,但说出这番话后,自己反而释怀了许多,那些关于出身、背景的词汇,全然抛于脑后,而当年在交院实训课上的点点滴滴,浮现于眼前——那是知识与技能的传授,更是我们直面生活的底气。
面试结束后,正值下班高峰,一些白领从金融机构进进出出;穿着统一制服的老外聚集一团,好似在等待什么;几个中年大叔搬弄着路边的共享单车;安保人员驻守于外交部、中石化大厦前……似乎每个人都在各自岗位上发挥作用,维系着一座城市的运转。
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,我平静地告诉自己:人生路漫漫,别慌,只要心怀热爱,破除偏见,与优秀者为伍,学会接纳自己的过去,勇敢地拥抱新知,你终将在社会上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。